手動眼勿看

手動眼勿看


        有 點 後 悔 ， 應 該 煮 好 早 餐 才 黏 眼 ， 現 在 找 不 到 電 水 壺 了 。 唏 ， 別 說 電 水 壺 ， 我 連 廚 房 也 找 不 到 ！
  　　今 天 ， 我 決 定 失 明 廿 四 小 時 。 平 日 太 自 我 了 ， 完 全 不 理 會 別 人 的 感 受 ， 以 為 這 就 是 有 個 性 ， 其 實 像 蒼 蠅 。 （ 蒼 蠅 可 有 理 會 過 你 的 感 受 ？ ）
        今 天 我 要 做 一 日 盲 人 ， 親 身 體 驗 失 明 人 士 的 感 受 。 我 用 強 力 膠
水 把 兩 眼 黏 合 ， 登 時 伸 手 不 見 五 指 ， 好 黑 啊 。 然 後 戴 上 墨 鏡 ， 漆 黑 不 減 ， 幸 亦 不 加 。
        半 摸 著 牆 ， 徐 徐 而 行 ， 找 廚 房 。
        「 廚 房 ， 廚 房 ， 你 在 邊 呀 ？ 出 唻 啦 ！ 」 我 邊 找 邊 笑 嚷 著 ， 「 懶 」 風 趣 。
　　  砰 ！ 瀟 灑 的 面 孔 與 一 道 不 瀟 灑 的 木 門 撞 個 正 著 。 唷 ， 好 痛 ， 比 那 次 給 茂 嫂 （ 我 老 友 阿 茂 的 女 人 ， 她 曾 以 為 我 對 她 有 意 ） 兜 巴 星 還 要 痛 。 強 忍 著 痛 ， 冷 靜 地 把 那 木 門 敲 敲 ， 哈 ， 我 認 得 出 這 是 廚 房 門 的 聲 音 ！ 於 是 把 門 打 開 ， 大 步 踏 了 進 去 。
  　　但 ， 裡 面 為 什 麼 這 般 逼 窄 的 ？ 還 焗 得 很 ， 沒 有 空 氣 流 通 似 的 。 我 東 摸 西 摸 ， 找 尋 合 理 的 解 釋 ， 不 消 五 秒 便 找 到 了 ， 真 聰 明 。 原 來 我 步 入 了 我 的 衣 櫃 。
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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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　　幾 經 艱 辛 ， 才 與 廚 房 重 逢 。 從 衣 櫃 走 到 廚 房 ， 感 覺 上 走 了 十 公 里 ， 儘 管 我 的 茅 舍 連 窗 台 只 得 二 百 二 十 七 呎 大 。
　　  經 過 更 多 的 艱 辛 以 後 ， 才 把 早 餐 弄 到 出 來 。 烘 麵 包 還 算 應 付 得 來 ， 煎 腸 蛋 那 部 分 才 富 挑 戰 性 ─ ─ 中 途 曾 起 火 ， 我 需 要 在 地 上 快 速 滾 動 ， 才 不 致 成 為 火 人 ， 但 睡 衣 的 衣 袖 給 燒 焦 了 ， 我 嗅 得 到 。
  　　腸 蛋 也 焦 了 ， 我 不 愛 食 焦 。
　　  只 做 了 半 小 時 失 明 人 ， 已 感 到 吃 不 消 ， 一 世 失 明 多 辛 苦 啊 。 乾 啃 著 麵 包 的 我 ， 頓 然 感 慨 良 多 。 感 慨 因 為 須 要 乾 啃 。 我 把 咖 啡 弄 壞 了 ， 竟 然 把 紙 包 橙 汁 當 作 紙 包 奶 ， 倒 入 了 咖 啡 裡 。
  　　鮮 奶 為 何 不 用 乳 房 形 狀 的 軟 膠 袋 來 包 裝 ， 讓 人 家 「 瞇 埋 眼 」 也 知 道 這 包 就 是 奶 ？ 真 惱 人 ！ 惱 著 惱 著 ， 覺 得 有 點 兒 「 攪 肚 」 ， 定 是 橙 汁 與 齋 啡 （ 我 喝 了 一 啖 這 混 合 體 ） 產 生 了 化 學 作 用 。
　　  快 ！ 邁 向 洗 手 間 ！
  　　身 體 貼 著 牆 ， 快 步 而 行 的 我 ， 靈 活 不 亞 於 開 眼 的 壁 虎 ， 只 可 惜 結 果 又 是 衝 了 入 衣 櫃 。 唉 ， 一 錯 再 錯 ， 很 累 。
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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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  在 終 於 仆 進 洗 手 間 之 前 ， 幸 而 還 忍 得 住 。 獨 坐 著 ， 沒 有 報 紙 看 （ 有 也 看 不 見 ） ， 才 突 然 覺 得 坐 廁 所 這 回 事 ， 是 多 麼 沉 悶 的 一 回 事 。 才 突 然 感 到 洗 手 間 的 寂 靜 。
  　　而 那 些 「 卜 通 ， 卜 通 」 的 凌 空 擲 物 聲 ， 卻 從 未 如 斯 響 亮 ， 響 亮 得 令 我 有 點 不 好 意 思 。 於 是 掩 著 耳 朵 （ 比 掩 耳 盜 鈴 還 要 糟 的 是 掩 耳 投 彈 ） 。 現 在 ， 我 又 盲 又 聾 。
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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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  門 鈴 響 起 。 誰 ？
  　　「 收 掛 號 信 呀 ！ 」 噢 ， 是 郵 差 ， 我 認 得 他 的 聲 音 。
　　  把 大 門 打 開 ， 簽 收 了 兩 次 （ 第 一 次 簽 了 在 郵 差 的 衫 袖 上 ） ， 伸 手 收 信 ， 卻 老 是 摸 著 了 郵 差 的 手 。 他 尷 尬 地 說 ； 「 封 信 在 呢 度 呀 ！ 」
  　　但 「 呢 度 」 即 是 何 處 ？ 我 再 伸 手 摸 索 ， 今 次 摸 著 了 ─ ─ 我 相 信 是 ─ ─ 郵 差 大 佬 的 胸 ， 他 怒 喝 ： 「 喂 ， 我 唔 興 呢 味 野 架 ！ 」 我 嚇 得 忙 縮 手 ， 並 慶 幸 沒 摸 著 他 的 下 體 。　　  聽 見 郵 差 大 佬 邊 以 粗 語 喝 罵 ， 並 把 掛 號 信 用 力 擲 了 在 地 上 ， 「 啪 」 的 一 聲 。 Wow ！ 不 知 是 誰 給 我 的 信 那 麼 有 分 量 ， 竟 然 擲 地 有 聲 的 。 蹲 在 門 口 摸 了 半 天 ， 還 是 找 不 到 那 封 信 ， 唯 有 繼 續 摸 。
  　　鄰 居 八 婆 剛 回 家 ， 見 狀 便 帶 著 頗 重 的 鼻 音 說 ： 「 林 生 ， 要 就 拿 對 去 著 啦 ， 使 乜 偷 呀 ！ 」
　　  八 婆 竟 以 為 我 想 偷 她 那 家 人 放 在 門 口 的 臭 鞋 ， 我 啋 ！
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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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 　 爬 回 家 中 ， 暫 且 把 掛 號 信 忘 掉 。 用 手 輕 撫 自 己 的 面 頰 ， 鼻 子 ， 唇 ， 下 巴 ， 試 試 單 憑 觸 覺 ， 能 否 想 像 到 自 己 的 樣 子 是 怎 樣 的 。 但 ， 失 敗 。 無 論 我 怎 努 力 去 想 像 ， 都 是 想 像 不 到 ， 老 是 好 像 含 糊 一 片 的 。 糟 糕 ！ 這 是 否 表 示 我 本 來 就 是 面 目 含 含 糊 糊 ？ 我 大 驚 。
　　  電 話 突 然 響 起 （ 又 有 哪 個 電 話 不 是 突 然 響 起 的 ？ ） ， 把 我 嚇 了 一 跳 ， 驚 上 加 驚 。
  　　好 不 容 易 把 電 話 找 到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生 日 快 樂 ！ 」 聽 筒 傳 來 我 的 女 人 的 聲 音 。 哈 ， 原 來 今 天 是 我 的 生 日 ， 我 可 忘 記 了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多 謝 你 記 得 。 」 我 驚 喜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十 分 鐘 後 上 到 你 家 ， 與 你 單 對 單 慶 祝 。 」 她 的 聲 音 嗲 得 我 擠 眉 弄 眼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好 呀 ！ 」 回 答 之 後 才 察 覺 自 己 的 聲 音 略 為 急 色 了 點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我 會 只 披 件 大 褸 上 來 。 」 她 俏 皮 地 表 示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大 褸 裡 面 呢 ？ 」 我 呼 吸 急 促 ， 明 知 故 問 ， 旨 在 Confirm 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真 空 。 」 她 Confirm 了 。
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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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 　 那 該 死 的 強 力 膠 水 ， 果 真 強 勁 過 人 ， 我 用 盡 了 辦 法 ， 眼 睛 仍 是 無 法 睜 開 。
         「 真 空 」 十 分 鐘 後 便 送 到 上 門 ， 我 卻 竟 然 「 冇 眼 睇 」 ！
         唯 有 放 下 尊 嚴 ， 打 「 九 九 九 」 求 救 。 唉 ， 尷 尬 死 ！